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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五八回 一語成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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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睿聽下這話,雙目射出一道如電火般的光亮,想這老尼姑的話著實不假。考場不順危在旦夕,是指景沫以他賄賂考官一時逼迫自己;而被小人追命,則是昨日他去族學的路上,遇到以前的仇家找上,是在雲南被他打斷腿的那個儒生的堂兄,沒有想到竟尋仇到滁州,險些要了他的命。

他心下驚恐,如果這老尼姑說的都是真的,那他和六表妹那勞什子水火不相容,豈不是也會一語成讖……

二叔婆看鄧睿臉上血色頓失,陡然想起昨日他身上帶血的回來,問他,他又不說,難道真是被小人追命!還有考場的事,這這……

她想不了太多,緩過一口勁,拄著拐杖急著抓住馬道婆的手道:“自靜師太,可有破解的法子沒有,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孫兒,他萬萬不能有事!”

馬道婆雙手合十地道:“阿彌陀佛!老尼方才說了,這位公子是有貴相之人,本是梁頭土命,遇火生金,遇水為災,他命中要娶的姑娘是五行屬火之人,那才大富大貴,但這六小姐屬水,也是一派富相,兩人命理實是相悖,才會血火之災連連。”說著,掐指算來,一臉神機地道:“這破解之法也容易,便是讓這兩個水火不相容的人避見就是了。”

“滿口胡謅的老賊尼,簡直一派胡言!”鄧睿大喝,讓他和六表妹避見,什麽破理論,揪著那老道婆就往門外趕,“給爺滾出去,再敢亂說一句話,爺掀了你的破廟!”

馬道婆嚇了一大跳,被鄧睿怒目瞪過來,直搖頭道:“公子保重,自求多福罷!”

二叔婆卻攔著她道:“師太留步留步,難道只有這一種解救的法子,我們睿兒可是早與景秀訂下婚約,兩人不見面,那怎麽成呢?”

馬道婆兀自不聽,斷然說道:“你只恐婚約難改,日後釀出禍端,悔之晚矣!”

二叔婆一個激靈,心下顫顫,從腰裏掏出二錠雪亮銀子,塞到馬道婆懷裏:“懇請師太幫忙解救解救,我老婆子感激不盡,日後每月十五定當去白蓮觀捐香油供奉菩薩。”

馬道婆推還:“卻無解救之法,老尼話已至此,還望三思。”

鄧睿聽得此言,驀地反將臉色沈下來道:“外祖母,休要聽她多話,竟是哄人的歪理!”

二叔婆左右為難,看著鄧睿,又看了眼旁邊垂著臉的景秀,心裏跟滾油煎了似得,又是慌又是懼,猶豫會,才從景秀手裏奪了聘書:“秀兒,容我回去好好想想,你們這親事看來得慎重!”

鄧睿欲要回嘴,二叔婆拉著他道:“走走,跟我回去,是哪個小人要害你,咱們回去報官!”

鄧睿本不信這些預言面相,但老尼姑說的正如他處境,心裏很是覆雜,亦有些無可奈何,對景秀道:“六表妹,我明日再來看你。”就和二叔婆一齊出了內室。

屋子總算是清靜了。

景秀舒的透出口氣,看了眼床頭安靜躺著的霍氏,視線一轉,卻突地瞥到馬道婆眼底藏著一絲隱秘的笑意,她凝神多看幾眼,那馬道婆才註意到她的神色,就有些慌亂的回避她的目光。

景秀壓下心頭不惑,走上前問:“您怎麽來了?”

白蘇解釋道:“管事白媽媽陪著自靜師太去院子觀地,剛走到西廂院,靈芝喊了些力壯的婆子們把師太轟出來,揚言不許在家裏修家庵,我得知消息後過去看看,差點師太就被轟出二門了,還好我及時趕到,就請師太來了內室。”

這麽說,景沫聽了那消息,是按捺不住了。

“讓您受驚了。”景秀向馬道婆致歉。

“不拘這些。”馬道婆好脾性的笑道:“都說貴府大小姐賢良端淑,沒想到竟是這樣,真是可惜了。”

景秀抿唇淡淡一笑,才道:“今兒事發太多,那修建家庵的事,改日再議,回頭我再派人請您進府。”

馬道婆也不多留,臨走時說了句:“六小姐可得把老尼的話聽進去,您與那位公子緣分淺薄,不然紅事變成白事,那就遭罪了!”

景秀微微頷首,將人送出內室,再由丫鬟們送她出府。

白蘇找了小丫鬟去打水,給景秀凈面:“還好馬道婆今日來了府,不然要是按了手印,這婚事就改不動了。”邊說邊給景秀擦去拇指上的紅印。

景秀凈過面,略思忖片刻,淡淡一笑,“二叔婆突然理了張聘書來,上頭還寫好了聘禮,這般及時過來,且態度強硬,便是知道我不會反駁,我猜,多半是聽了景沫慫恿。”

白蘇聞她言語,心下著實驚訝,暗恩忖道:“倒真是的,看二叔婆那做派,恰似料到你定會應允,必是聽信了大小姐的主意。過了今日,後日便是大小姐給的最後期限,這個時候二叔婆過來,這親事更名正言順的訂下了。”

念及這些,白蘇心下哀憫:“這大小姐是非要把六小姐逼的無退路才甘心嗎?”

景秀的心事翻覆如潮,不得安定。

白蘇道:“難道只有坐以待斃嗎?”

景秀神色恍惚,半晌才低聲吩咐道:“你趕緊在府裏找個機靈點的人跟蹤馬道婆,她今日突然過來,像是料定會有這樁事似得,方才又幫了我一把,我覺得有些奇怪,且不說我與這馬道婆素日無往來,便是見了兩面,也看出我態度不太和善,她卻及時出手相助,口中還斷出那種駭人聽聞的妄言,唬的二叔婆立馬改了主意。又頻頻囑咐我不要與睿表哥成親,總覺得多有可疑,你快去讓人跟著,千萬不要露了馬腳。”

白蘇楞了楞,想起馬道婆總總,也頗覺得不對勁。這馬道婆與六小姐可謂素未謀面,卻好幾次都在幫六小姐,順著六小姐意思修建家庵,請大小姐去侍奉,接著又把往日真相抖篩似得道明,毫不保留。難道就只求在府裏修座家庵?還說六小姐富貴之相,有貴人相助等荒謬之論,細想起來,確實很多可疑。

她當即出去準備。

景秀看著白蘇遠去的背影,又想到馬道婆古怪的神色,只覺內心沈悶凝滯不已,好像有些東西她忽略了,但細究下去,卻又不知哪裏出了差錯?心裏的煩躁愈演愈烈,滯塞不堪,悶得她透不過氣來。她按著腦門,腦海中有許多片段劃過,但就是理不清楚。

一時腦仁像是要裂開般,她腳下一軟,幾乎是失卻了全身的力氣,雙手順勢扶著身旁的椅背,軟軟栽倒下去。

一雙手突地扶住了她,“六小姐,六小姐。”

白蜜近在耳旁的輕聲喚道,景秀壓下一口氣,睜開眼,扶著白蜜的手道:“把我扶到母親床邊。”

白蜜順從的扶著景秀到床邊坐下,又拿了軟毯蓋在景秀身上。

景秀問道:“方才我睡熟後去哪了?”

“到午時,奴婢去煎藥了。”白蜜從案幾上端了湯藥來,就要餵霍氏喝藥。

景秀道:“我來吧!”接過她手上的湯藥。

坐在床頭,把霍氏扶起來,等到湯藥散了熱氣,她才舀了一勺子餵她喝藥,結果湯藥又順著她嘴角流了出來,白蜜在旁忙用手帕揩去,景秀又餵了一勺,霍氏卻怎麽都進不了藥,她不由問:“這幾日都是你在餵藥,情況也是這般嗎?”

白蜜頷首道:“時好時壞,有時候喝下去了,不如奴婢來餵。”

景秀看了她一眼,把藥碗交給白蜜,邊道:“那廖大夫怎麽說呢?母親這藥不能進,不能開些其他藥嗎?”

“太太身子虛,廖大夫不好多開其他藥,畢竟藥物喝多了也傷身,這病還得靠太太意識清醒。”

景秀嘆了口氣,看著霍氏蒼白且消瘦的臉頰,這躺了半個月,瘦的臉頰凹陷,以前的富態盡失,全然沒了從前的風光強勢氣魄。

景秀目光清澈,深深的盯著霍氏,心裏突地祈禱道,早點醒來吧,告訴我真相!

她此刻才終於想通了一點,她一直忽略的那一點,安姨娘的兒子康哥兒是被掐死的,到底是被誰掐死的,是老夫人,還是霍氏?

老夫人喜歡孩子,那薛媽媽說老夫人舍不得害死孩子,下手的是霍氏不成?

這一點馬道婆並沒有提及,她那時聽馬道婆一說是霍氏,便失了心智般的沖進來,要為娘報仇,也沒問及這點。

且如今馬道婆言語有些可疑,她的話也屬於片面之詞,沒有證據,就跟那時安姨娘一樣,她都只是聽信來的話,怎麽就全信了呢?

她問不了老夫人,眼下又問不了霍氏,沒有親口承認的事,正如傅四爺那晚在老夫人屋裏說得話,誰都沒有親眼看到真相,如果事後真的兇手為掩蓋證據,捏造假象蒙蔽呢?

她腦中混沌一片,真相,真相到底誰能告訴她?

“六小姐。”白蜜看景秀神色昏沈無光,低聲道:“六小姐臉色很差,要不去躺著歇一歇,這裏有奴婢伺候就行。”

景秀看白蜜把那整碗湯藥給霍氏餵下,勉強笑道:“還是你厲害,竟然喝下了。”又揉了揉腦門:“我去偏房躺一躺,有什麽事叫我。”

希望能白蘇能查到什麽,盡快回來告訴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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